小清新混搭烟火味，桂城这个老街区有点潮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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步行从南桂东路转入天佑四路，会有一种速度的切换，你会发现，让你不由自主放慢脚步的，可能是这样一些开放的窗口，像城市打开的生活画面，每一页分享的内容都和人相关，也许是一个打开手提电脑低头思考的年轻人，或者两个亲密私语的闺蜜。选择一个阳光温暖的午后，你可能还会看到那些溢出画框、坐到路边发呆晒太阳发呆或者闲聊的人。画面也不是无声静止的，咖啡饮品的操作台上，器皿碰撞，偶尔发出丁当的声响，与此同时，一种属于咖啡的焦香飘荡其间，若有若无，若即若离。
文化学者、城市规划师简·雅各布斯所说：“总有一些街道，要比其他街道更不一般，置身其间，你胸中了无挂碍，可以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。”在城市里，有些街道是属于车辆的，有些街道是属于人的。在属于人的街道里，会有一种符合人性的尺寸和速度，即使它貌不惊人，但却对日常生活充满敬意，并因为积累着时间和心情，会不时生长出新的东西，新旧交织，丰富着城市的肌理。
环桂花园西区周边相邻连接的天佑四路、南新四路、天佑五路，加起来一共不过几百米的长度，在两年时间中，突然冒出了十多家个性鲜明、风格迥异的咖啡屋，开始被人们称为“咖啡一条街”。
这个规划于上个世纪的生活小区，见证着城市的发展变化，并留下岁月的痕迹。街头徐徐展开的粤式日常生活场景，朴素而又亲切。肠粉、艾灸、五金、士多、凉茶、改衣……沿街的传统店铺就像街坊们熟悉的老朋友，和日常生活密切相关，而咖啡馆的嵌入则带来了不一样的遐想，北欧简约风、日式风、工业风、街头风、文艺风……时尚又清新的气息混搭着老街的人间烟火味道，像一杯层次感丰富的咖啡，散发着时间弥久如新的醇厚味道。
“咖啡一条街”的年轻人
2019年，小钟在南新四路找到一个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店铺，7月份，一个叫“初见”的小小咖啡屋开业了。那时，他刚刚经历了一次创业失败，从一家大商场撤退。老街接纳了他，这里不仅有便宜的租金，更令他感到治愈的是，老街有一种不再浮躁的笃定，缓解了他的压力。在这附近长大、十多岁就开始出来谋生、“经历多很多事情”的他，在老街找到了“安心和舒服的感觉”，“也认识了很多朋友”。
差不多与此同时，在相距不超过三百米的地方，天佑四路上，另外一个年轻人小吴也租下一个小小门面，和朋友筹划开一家咖啡屋。他刚刚从证券公司离职，打算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，相对一个白手创业的年轻人来说，这里的租金门槛不会构成太大压力。2019年9月，一个叫“几里”的咖啡屋也开业了。
两个原本并不相识的年轻人，差不多同时选择这个老旧街区作为自己重新出发的地方，应该说只是一种巧合。但令他们都感到意想不到的是，之后，越来越多的咖啡馆聚集过来。短短两年时间，这里就变成了人们说的“咖啡一条街”。咖啡馆风格各异，定位不同，但无一例外，店主都有着年轻的面孔。
南新四路的Uniclink开业才一个多月，店主阿茵从澳大利亚留学回来，在一家电商公司上班不到一年就离职了。她说，相比在公司工作，自己开店事事亲力亲为，虽然有点繁琐，但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会觉得累。她希望以此为起点，在咖啡行业里深耕。在天佑四路上的HOLYSHOT的店主阿YO是从加拿大留学回来的，开业两年多，咖啡店运转得不错，目前她又在筹划一个新店。
随着咖啡文化在年轻人中的接受度越来越高，咖啡行业继奶茶行业之后，迎来上升阶段。南新四路上的Nonumber，店主小赵在咖啡行业泡了好几年，在观察了行业的发展势头之后，他决定自己出来开店。合伙的朋友，是横跨摄影、外贸等领域的都市斜杠青年。
由此，老街区仿佛也被带入了生活潮流和行业风口，但这些别致的小店中让我们具体可感的却是一种“小而美”的生活和情感，而不是冷冰冰的商业。“一同”是一对好闺蜜合开的，店主说，店名的寓意是两人约定相伴“一同成长”，不远处的“人行道”也是一对闺蜜合作的小店。刚刚开业的“凡思”位于天佑五路，店主的女朋友一下班就会过来帮忙，他们甜蜜的言语眼神交汇，像是给咖啡加了糖。
市井烟火：老街的十二时辰
短短几百米老街区浓缩朴实无华却又真实隽永的平凡生活。这里的一天，是从凌晨五点开始的。天佑五路乔昇食品店的老板娘来到店里，开始准备工作。这时候，老板带着新鲜的食材也回到店里，他四点钟就从家里出发前往市场批发采购。六点钟，早起的街坊们可以有早餐吃了。肠粉、牛腩粉、猪杂粥……二十多年来，热气腾腾的早餐从未间断。街坊生意，靠的就是日复一日的勤勉和用心。
“我是从小吃到大的”“爽滑、料多、量足、味道好，价钱实惠，真的宜街坊”……街坊们交口称赞的早餐渐渐名声在外，有人专门寻到这里来。人们在店门口排起队，只是为了等一碟中传说中“佛山最好吃的肠粉”。老板娘说，尽管客人很多，但她完全不管收钱的事，客人们吃完以后会自己去扫码。“客人们都很好，从来没有不给钱的事情发生。”老板娘指着两个年轻食客：“我就是看着他们长大的，我刚开店的时候，还是细路仔。”
六点半，是“良友美食店”的老板四哥出发前去菜市场选购当天食材的时间，在他的经验里，这个时段，摊主们刚刚从批发市场拿货回来，可以挑选到最好的。他在八点左右回到店里，安排员工处理食材。
这个1993年开业的老字号位于天佑五路和南新四路的交界处，在街坊中积累着良好口碑，每到中午和晚饭时间，座无虚席，街边还有排队等待叫号的食客。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，排号已经排到了30多号。后厨到餐厅，传菜员手中的砂煲冒着浓烈的热气和香味，同时伴以“啫啫”作响的声音，以最快的速度，把这一份有声有色有味的食物传递到客人的桌上。让食客有耐心排队等上一个小时的，大概就是这一声“啫啫”的呼唤。在万物可“啫啫”的广东，一煲“啫啫”的魅力，是可以被闻到，也可以被听到。
2007年，18岁的四哥来到店里，帮叔叔打工，从传菜开始一点点学习，到如今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厨师了，对“啫啫”的火候掌握颇有心得。2019年，叔叔把饭店转让给他。退休后的叔叔不愿意随家人移居美国，他经常回到店里，亲自为顾客烧一道菜。
老街有着属于自己的节奏，在这个节奏里，沿街各家小店各自踩着点不疾不徐，接力般默契地传递和守护着老街区的生活气息。咖啡馆也加入其中，早餐店在中午已经打烊，午后的慵懒时光，最适合交给一杯咖啡了。时间可以慢下来，有人在小红书上分享：“选了户外的位置，吹着微风，偶尔看着路边车辆经过，安静地聊天和发呆，舒服得快要睡着”“想在店里泡一天”“熟悉的街区越来越多温馨小店，喜欢的人也在身边，回佛山工作和生活实在太幸福了”……
晚上九点，良友美食店送走最后一个客人，此时，这条街的许多店铺，包括咖啡店，也都打烊了。但是，街上并没有完全沉寂，有两三家小清吧开始营业，直到凌晨三点。
天佑五路北段的尽头，灯火通明的“食粥坊”也值守在路口。它是“深夜食堂”，五点才开始营业，主打晚餐和宵夜。市井烟火散发默默温情，一碗热粥、一碟炒粉，足以慰藉城市夜归人的腹胃。凌晨3点过之后，这里熄灯打烊，老街真正地完全入夜了。
而在一个多小时之后，斜对面的乔昇食品店的灯会再次亮起来，老板娘回到店里，开始勤勉劳作。新的一天又到来了。
属于人的“美好街道”，以天佑、南新为例
城市的有一些街道，会让人觉得乏味枯燥，甚至视若畏途，但有些街道，却对行人非常友好，让你想要漫步或者驻足。街道之于城市的重要性，简·雅各布斯在她的《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》中写道，“当我们想到一个城市时，首先出现在脑海里的就是街道，街道有生气城市也就有生气，街道沉闷无趣，城市也就沉闷无趣。”为了探讨街道之所以美好，她写了一部《伟大的街道》。
从空间距离和文化差异上来说，雅各布斯所列举的街道离我们有点遥远，如果要在身边探寻街道何以美好，我们不妨就把天佑、南新作为一个观察的样本。
这个外表平凡的老街区，能够吸引年轻人聚集，首先是租金便宜。正如雅各布斯认为，即使是那些价值不高的老建筑，对于一个城市来说，都是不可或缺的，没有它们，街道和地区的发展就会失去活力。月租2000元就能开店，老社区和老建筑，即使没有文物保护的价值，但它们仍旧是城市多样性的重要部分，它为年轻人提供了一种低门槛的创业机会，也能切实降低居民的生活成本。
老社区和老建筑的价值不止于此，它们还有一种经过时间沉淀后的独特魅力，崭新的小区和建筑哪怕富丽堂皇，也不会具备这种韵味。这是许多咖啡店主的共识，正如店主阿茵说，就喜欢这种旧社区居民楼下的氛围，有浓浓的生活气息和人情味。
老街区有一种历经岁月后的从容，是日常生活本身所蕴含的美学。它提供的并不是一个仅仅关乎商业的消费场景，而是一个情感能够发酵的人性空间，店主与顾客、顾客与顾客、店主与店主，人和人之间能产生一种温情的互动和连接。而在资本驱动下连锁商业模式的大商场里，难免有同质化倾向，很难提供这种个性化的生存空间。
老街区对步行者是友好的，能够提供足够的安全感，行走其中，你不会被呼啸而过的汽车所惊吓。还能提供足够的舒适度，这里遮挡烈日的树荫虽然还不够浓密，但正在长成。此外，街道便于行人休憩，除了咖啡馆的户外桌椅，还有市政规划的公共设施，南新四路和天佑四路交界处，体贴地安排了长长的靠椅。
美好的街道，首先是属于人的，汽车经过时，会谦卑地放慢速度，街道完整的生态不会被滚滚车流所割裂。城市街道的交通功能固然重要，但如何兼顾人性的需求，并实现城市生态的多样性，人行和车行之间需要作一种很好的平衡，这对城市精细化管理提出了要求。
在行人和汽车的博弈中，完善的公共交通系统可以帮助我们减少对小车的依赖，为街道减负。天佑路一带的老街区，其活力的保持与完善的公交、地铁有关，便捷的交通，使它的影响力可以辐射到街区之外更远的地方。
如何才能调制一杯好的咖啡？年轻的店主说，这需要用心去沉淀。那么，一条美好的街道是怎样炼成的?大概也需要人们用心去沉淀。
文、图/佛山日报记者唐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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