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以负熵为生，人生即在不断对抗熵增

生命以负熵为生，

人活着的意义，

就是不断对抗熵增的过程。

——物理学家薛定谔

一个剧场，一张票，拿着票走进剧场，舞者谢欣看到了尹昉出演的独角戏。舞台上的尹昉做着关于熵的实验，冰块融化、玻璃球散落一地、物体由有序变成无序。“熵增是不可逆的，”舞台上的尹昉像科学家，也像造物者，“为了减少熵而增加的熵往往比减少的熵还要多。

这是NOWNESS“尽情舞蹈”系列最新一集《熵》的开头。短片从尹昉的戏中戏开始，谢欣和舞者观看他的实验，不知不觉也走进了他的实验，和其他人一起用身体来诠释“熵”的定义。

短片的灵感来自于尹昉编导、舞者谢欣领衔谢欣舞蹈剧场演绎的现代舞《熵》。这部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剧场委约的作品，将于3月19日进行世界首演。

去年五六月的时候，尹昉无意中看到了“熵”的概念。当时疫情已经渐入平缓，原先停顿的工作也逐步开始恢复，但他和所有人一样，目睹了世界失去了原有的秩序，在混乱中迷失挣扎。“所有人都不知道之后还会发生什么，我觉得’熵’的概念和我那个阶段的感受很像。”

摄影/刘翔宇

1865年，德国物理学家克劳修斯首次提出了“熵”的概念。英语“entropy”，希腊语为“entropia”，词源来自于“内在”，即“一个系统内在性质的改变”。根据奥地利物理学家玻尔兹曼提出的公式，“熵”可以被看作一个系统“混乱程度”的度量，一个系统越混乱，它的熵就越高。

摄影/刘翔宇

这给了他创作新作品的灵感。2019年，尹昉受国家大剧院舞蹈艺术总监赵汝蘅的邀请，为北京国际芭蕾舞暨编舞比赛开幕式担任表演嘉宾，他创作了作品《混沌》，与NDT舞者吴孟珂的一支双人舞，那是他时隔四年后重新登上舞台。之后，与他已经相识已久的舞者谢欣邀请他开一个短期工作坊，也想请他和谢欣舞蹈剧场合作一个新的作品。两人一拍即合，便有了现代舞《熵》。

身为编导，尹昉想借用“熵”这个概念在舞台上构建秩序。“熵增原理认为，事物发展的趋势是一个’熵增’的过程，也就是从有序向无序发展。一个孤立系统的熵只能增加不能减少，要减少它的熵，外界必须对它做功。也就是说，为了对抗熵增，人要通过各种方式去建立和维护秩序，使系统能够有序运转。”

在60分钟的作品里，他将舞者的身体视作物理性材料，模拟“熵减”“熵增”的动态过程。通过舞者的动作运动模型，观看人在各种关系场景中秩序的建立和变化，同时也在观看“人置身于身体”下的行为与意志的关系。

“在排练的过程中，动作该如何组成、素材又如何创造出来、然后又如何被归拢成一个作品，我希望可以是非常清晰的。这种方式会成为一种语言，它来自我的决定，要什么、不要什么，而这种语言创造出来的世界就是我的视角、我的方式、我的思考。”

尹昉希望舞者能够清晰理解这种方式，“每一个舞者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、生活经历和情感，置身于这种语言里，他们本身也是体验者。”换言之，他给出抽象的概念和规则，舞者作为鲜活的个体，在体验的过程中也会找到和自己有关联的呼应。

这场实验的参与者还有观众，“他们不一定要理解这个概念，甚至可以完全不认识这个字，但也会代入自己的体验。”虽然这部作品没有任何刻意的叙事性，但它可以建立起一个世界，每个人都会为它注入生命力，又生发出各自的想象空间。

摄影/刘翔宇

尹昉本来想邀请重塑雕像的权利乐队为舞剧制作音乐，但档期没凑上，乐队主唱华东向他推荐了作曲家王宇波。“我把整个想法写成了一个非常详细的阐述。之前我们已经有过一个45分钟的初排版，整个框架和基本元素已经在那儿了。”这次的创作可以说是“舞蹈先行”，“音乐根据舞蹈来作曲，然后再对应现场做一些调整。”如果也套用“熵”的概念来解释音乐和舞蹈之间的互动，那么音乐更像是操纵实验的主导者，舞者就像是让实验得以进行的材料。

作品由八位舞者演绎。在尹昉看来，他们可以被视为个体的元素，他们的四肢、躯干、头又像是更微小的零件，互相共享和协作，又彼此牵制。

“他们有自己的意志，不是单纯的材料。我一直和舞者们说一个概念：你的身体有一个驱动，它在我设计的运动方式中形成，但在这个过程中又会和你的意志发生对话，由此碰撞出的各种思考、质疑或是情感，都是人性带来的。虽然舞者们没有被赋予一个具体、明确的角色，但人性的部分会让他们不自觉地扮演一个角色。”

这也是尹昉和谢欣第一次在舞台上的正式合作。一开始排练自己独舞的部分时，谢欣也经历了一个调整的过程，“你曾经觉得我对身体的认知是这样的，你要一点、一点放下自己固有的东西，让他的想法慢慢进入，然后爬满我的身体。”

尹昉对谢欣的身体能力很有信心，“我给她的是规则和概念，她或者其他的舞者会在这个基础上自己发展动作，那不是我事先具体设想好的，出来的结果往往有惊喜。”当然会不时出现“卡壳”的状态，但谢欣反而觉得这是珍贵的部分。

“今天我们或许用了很多时间，建造起来的只是非常小的素材，但我们也让身体懂得了这些素材。可能可以再给它更多的要求，但这些素材不用也没关系，它让我们懂得需要如何去调配自己的身体。”

在舞台上的时候，原生的、后续生发的一切东西都会浑然成一体，但在排练的阶段，谢欣始终要面对“总是还可以再好一些”的压力。“当你到一个年纪，你会有自己的审美，特别是我们作为编舞者。但你要有这样一个认知：越是认识自己，越能欣赏和我不同的人。”

在谢欣看来，这就是一种重新认识。“我要让不认识的自己再多出来一些。在他的世界里，我尽可能地去靠近他的想法，用我的支持去呈现作品的质感。反过来，因为我的开放，我发现身体被打开了一个新的面。我们所认识的自己，不一定是原以为的那个自己。”

尹昉有同感。“我们真的是最了解自己的人吗？往往不是。往往是在你和其他人一起工作的时候，重新看到自己某个时期的作品的时候，你才知道，哦，这才是我的反应。我们会从这种反应中认识自己，也从其他人接受的程度里认识作品的宽度。”

一路看着排练的进行，谢欣觉得舞者们不仅越来越懂得尹昉，也越来越明白如何用身体去和这个作品一起工作。“尹昉非常清楚自己的建造方向，就是素材的限制、哪些边角需要砍掉。同时他也让大家最大程度地参与他的工作进程，不是说他告诉舞者什么是对的，二是我们先一起走一走，然后你自己走一走，我再来加入你的旅程。”

尹昉认为，一个作品演了30场之后才算是真正开始，“前面其实都还在一个不断适应和认识的阶段，很难完全地自由释放，30场之后舞者才可以真正忘记所有，更沉浸在作品本身里，觉察到更细节的层次，体验到更多未知的可能性，让作品自身的生命力开始生长。”直到正式公演前，甚至在和观众见面后，《熵》仍然会不断变化。

“你用身体去左右、去观察，然后想要去做一些选择，这是一个不断建立又不断破坏的过程。太安全了，那么加一点压制，或是给一些惊喜，这就形成了一个循环，不断有新的选择，而选择又带来选择。”

受国际当代舞蹈节（International Festival of Contemporary Dance - La Biennale di Venezia）艺术总监Wayne McGregor的邀请，当代舞《熵》将于2021威尼斯双年展暨第15届国际当代舞蹈节上演出。NOWNESS短片《熵》也将于舞蹈节上亮相。

尹昉身着dunhill帆布外套、缎面短袖上衣、

帆布长裤、黑色皮鞋

谢欣身着dunhill亚麻外套 

王少宇身着dunhill紫灰色东方剪裁外套 

舒耀辉身着dunhill黑色西装外套 

樊小芸身着dunhill蓝绿色西装外套

出演：尹昉 & 谢欣舞蹈剧场

（舞者：谢欣/樊小芸/王琦之/涂又甄/

唐婴/马思源/舒耀辉/王少宇）

编舞：尹昉  排练指导：吴孟珂

当代舞《熵》由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剧场委约

制片人：肖耀辉  导演：赵丹

编辑：王菲宇  制片：任晏溶  客户经理：吴诗航

摄影指导：李栋军  副导演：瘦肉  摄影：奚满秋

航拍：甘为/陈文浩  灯光师：洪井龙  美术指导：Majima

执行制片：Denise Wang  制片助理:  滕建林

造型：Kinkon/Allen Chen  化妆师：刘鸿儒  发型师：沿子

剪辑师：滕建林  调色：梦芷影像 MZ Post

作曲：王宇波  混音: Ceezy  平面设计：李亦正

撰文：李冰清  编辑：Svet  排版：mingming

拍摄场地: 上海保利大剧院

特别鸣谢: dunhill

NOWNESS

NOWNESS Paper Issue.6

3/27 即将出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