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新安夜空】第182期｜许琦：冬至如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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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至如归
许 琦
“老爸，我来看您了！您知道吗？我把老屋修好了！”冬至来临之际，我去父亲坟上祭拜。此时的我，如释重负，望着父亲的墓碑与老爸进行着时空对话，因为我完成了对父亲的承诺。
宋代诗人陆游在《辛酉冬至》中吟道：“今日日南至，吾门方寂然。家贫轻过节，身老怯增年。”可以看出，那时冬至之际有多少人在祈望添福增寿啊！可父亲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，在他正是享福的时候，却离开了我们。
记得1969年有个对教师的规定，在外地教学的人，只要愿意，就可以回原籍当老师。对于这个规定，一辈子在外教书的父亲欢欣不已。但那时他还是一所学校的校长，要想走不是那么容易。可是他宁可放弃校长不当也要争取回老家，经过一番努力，终于如愿以偿，从一个县城的校长回到老家许村学校当一个普通的教师。许多人都说我父亲傻，放着县城的校长不当去一个农村的小学当教师。可父亲听后笑而不语。特别是退休后，除了大修老屋，还整天摆弄他的院子，今天栽花，明天种树，老屋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、生机无限。我们都劝父亲，不要在老屋上花太多神气了，这老屋说不定过了多少年就没人住了，你知道父亲怎么说？你不懂！虽然不懂父亲为啥如此折腾，但我心里很清楚，他是忘不了老家，忘不了老屋的。
1986年，父亲走了，母亲被我接进县城住。由于老屋长期无人居住，不是这里漏了，就是那里塌了，而我，也只能是头痛医头，脚痛医脚，修修补补。长此以往，墙皮已经脱落了，斑驳的墙壁犹如一张沟壑纵横、饱经风霜的老脸，而那油漆脱落的木门也已腐朽得一片灰黑，那两个大大的门环，像是一双无神的大眼，空洞而荒凉地注视着一切。每次回家开锁时，空落落的心总是被记忆所缠绕，一阵阵锥心般的隐痛，一种莫名的悲凉顿时涌上心头！总有人去楼空的感叹！感叹岁月易逝，人生易老，轮回太快。每次回家打开门，见老屋前后院子里已经长满半人多高的野草，那墙上被雨水冲刷的一道道水痕也给老屋抹上了岁月的沧桑和凄凉。终于，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，后屋的墙和厨房在暴雨中轰然倒下。
“你家老屋后墙倒了！”这还了得！父亲在天之灵一定会怪罪于我，我该如何交代呢？隔壁邻居的电话让我马不停蹄地赶往许村老家。一推门，现状惨不忍睹！院子里，全是瓦砾碎砖，楼上的家具也随着墙的倒塌散落一地。只有那棵父亲生前栽种的蜡梅，依然顽强地生长，根深叶茂。望着蜡梅树，父亲和我们一起栽树的情景浮现在眼前：那是父亲刚回老家教书不久，父亲弄来一根蜡梅压条，我一看那细细的长条，怀疑栽不活。父亲看出我的疑惑，拿起蜡梅枝条说：“你别看它很细，但它有根，只要有根，精心培育，肯定能活。”“待到山花烂漫时，她在丛中笑。”听父亲这么一说，我脱口就用京剧唱了一句毛主席诗词，父亲听了，“好！好！咏梅好！”他那带着浓重乡音的许村官话，说得我们姐妹几个哈哈大笑。如今，四十多年过去了，望着蜡梅树，似乎是父亲正慈祥地望着我。父亲临终的话语，我时刻牢记：“不能把老屋丢了，老屋在，你的根就在！”父亲临终对我的嘱咐在耳边响起。
父亲临终的话语，我时刻牢记：“不能让老屋倒了，老屋在，你的根就在。”这么多年来，老屋每年都要花费不菲的修理费，许多人纳闷，既然不住人，干嘛还要修啊？只有我心里明白。
必须要把老屋彻底大修了！否则对不住父亲的临终嘱咐。决心一下，这两年，从春到夏，从秋到冬，我几乎是三天两头往老家跑，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，经过不懈的努力，终于让老屋焕发了青春。
看着维修好的老屋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堂前，回想着往事……想起父亲、想起爸妈带着我们回老家过年的情景，想起姐妹们儿时的闲趣，想起插队回老家住老屋的事情，想起奶奶以及和老屋连在一起的人，想起老屋里曾经的欢笑，想起屋里屋外的故事，想起老屋代表的历史时代以及那个时代老屋和人的命运。
望着老屋，老屋像一位有底蕴有内涵的老人，虽历经沧桑，仍不失它的威武气派；它，是历史的见证者，见证了老屋的前世今生，承载着时代的变迁；它，是一本厚重的大书，记录屋檐下老屋主人的生活，演绎出一代又一代人的悲欢离合。我也终于明白父亲为啥要执意回老家教书，执意要回老家住老屋，明白父亲临终嘱咐执意要葬在老家望着老屋，更明白老爸执意要我守住老屋的真正涵义了。突然，我觉得父亲也是一本厚重的书，他生于斯，长于斯，普通话里永远带着浓重的家乡口音，我知道他对这片生养他的故乡爱得深沉。此时此刻我才读懂他。亲爱的老爸！感谢您！是您，让我记住了老家，记住了乡愁，守住了根！
徜徉在老屋，每走一步，似乎都能探出先人的足迹；每走一步，都觉得踩得踏实！父亲对我的生前教诲历历在目：“人有根，才不会忘本！无根的人，即使你飘得再高，再远，也缺乏地气！不管你出息到哪一步，都不要忘了自己的根！”
虽说父亲不在了，但我觉得父亲正满意地看着我，老屋就是老爸的影子，把老屋保住，就是保住了根，留住了文脉，留住了乡愁。夜，万籁俱寂。老屋，真静啊！静得似乎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！冬至如归。今夜，我一定会睡得很香、很甜。
“天时人事日相催，冬至阳生春又来……岸容待腊将舒柳，山意冲寒欲放梅。云物不殊乡国异，教儿且覆掌中杯。”冬至是孕育新春的开始，它让人们休养生息，孕育精力，时刻准备着去奏响新一年的激昂乐章，让生活充满着浓浓的情趣。
冬至阳生春又来。修复后的老屋也一样，开了一家民宿，在保护中利用。守住老屋，这也是对父亲最好的纪念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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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许琦，女，大学学历，笔名：徽州女子。中国民主建国会会员，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；安徽省徽学会理事、安徽省美术家协会会员、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。退休前市直机关公务员 ，退休后回老家参与乡村振兴建设，宣传徽州文化，宣传家乡。被当地政府评为乡贤，并获安徽省乡村文化带头人、安徽省离退休老干部正能量活动之星称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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