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作者按】

本文为《我如果爱你》自传体小说39-40章，每周六清晨更新，查看以往章节请关注公众号后点击下方小说目录。

配图名：雨后 油画，原画尺寸40cm*60cm，来自宋志合，小羊画室创始人，已获得授权使用。

三十九章

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，带在你手臂上如戳记

 “11: 23分，星等：-1，猎户座西南，飞向东面，速度中，有余迹，呈白色，持续4秒。——记录员李理”

第一颗流星划破天际之时，整个山顶都沸腾了。

一束炫目光影猝不及防地从猎户座方向极速地划破墨黑的天幕，在尾部形成一个如满月一般明亮的光斑，流星悠长的尾迹仿佛新娘的白纱拖尾，华丽地在天一方摇摆，缓慢飘散开去……

火流星！

这是我此生第一次看到如此美丽，如此壮烈的景象，它像烟花，却比烟花更为灿烂，又像泪滴，却比泪滴更为悲壮——数亿年的等待，只为了此刻的相遇，而相遇过后就是湮灭——那来自宇宙深处的光芒是如此绚烂，又如此神圣，让我迷醉不已，恍惚中甚至差一点忘了许下自己的第一个愿望——何为一路顺风，前程似锦。

……

“我要转学了，筱雅，我要随父母移民去美国，手续都办好了，高三去那边准备申请的事。可是如果你不想让我去，我就想办法留下来。”

傍晚何为在山顶的露营地跟我道别的时候，山谷中的晚霞异常绚烂，将我俩的脸庞都镀上了一层红晕。

我注意到他的手臂上的那个黑色彩带编织的手环，手环上是两个白色的字母H.W, 字母上仿佛还有一些斑驳的污迹。

高一的时候，女生们有一段时间流行用装饰带编手环，我们上课一边听课就会手头不停地编。何为说让我给他编一个，要黑色地，白色字。

我编得并不好，他还取笑我说，你手工好烂啊，却没想到他一直偷偷留着。

于我而言，这个手环其实和我书桌里那数十个练手的手环并无二致，但何为……

我想到高一时那个突然摆在我桌上的小球实验的模型，我想到他拍的那张我的领奖照片，我想到他送我那本《香草山》我到现在都没有打开过，我想到那个病后初见的红彤彤的苹果，我想到那瓶我没有收下的红花油，我想到葡萄廊架下那个独自伤神的大男孩……

顿时泪如雨下，筱雅啊，何必给他希望呢。

“何为，你可以把那个手环还给我么？”我说。

“为什么？“他疑惑。

“你有你的，我有我的方向，祝你一路顺风，前程似锦，何为。”我并不是对何为没有不舍，我只是觉得自己这样的纠缠不清，于他于我于林晓都太过残忍。

而且美国，可能更适合他这样热情奔放的性格吧。

我知道我不能再犹豫，不然我们俩都不会自由。

……

何为的光芒是如此耀眼，可惜在我的生命当中，终究只是流星。

“11: 30分，星等：-2，两颗交错，一颗从狮子座北，飞向东面，另一颗从狮子座南，飞向东面，速度中，有余迹，呈绿色，持续3秒。——记录员李理”

第一颗流星的喧嚣过后，是屏息静待的沉默。

整个山顶几乎静默了整整一分钟，大家似乎都被眼前地宇宙奇观深深震慑，只能用沉默来表达此刻在灵魂深处激荡的无言赞叹。

而打破这近乎圣洁沉默的，是狮子座方向同时出现的两束流星，它们从狮子座的头部和尾部几乎同时出发，像两道锐利而锋芒的剑在天空划出斜斜的十字，两颗流星的绿色的尾迹纵横交错在一起，甚至还伴随着轻微的爆炸声，在宇宙间山谷间纵横回响，就仿佛一对情侣诉不尽的衷情。

林晓和罗门都找到自己的幸福——我深吸一口气，许下了自己的第二个愿望。

……

上山的路上罗门告诉我，周日的那天清晨，何为托周平把信放在了我的桌上，信的内容是说，是他父亲的公司赞助了教委这次观星夏令营的活动，他会在山顶的营地等我，要向我辞行。

罗门先看到了这封信，却把它交给了林晓。

“我看得出来，你心里没有何为，但这可能是林晓见到他的最后机会，我不想让她留这个遗憾。”罗门对我说。

“李理说，喜欢就是要得到，爱却是付出，我想了想，自己应该试着真的爱一次，成全她。”看着远处林中正在向何为诉说着什么的林晓，我身旁的罗门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奇妙的，与这个少年不羁的气质不太相符的话。

我不知道后来何为和林晓告别时说了什么，只知道林晓哭得很伤心，用光了罗门带来的纸巾。

我坐到她身边，把何为还给我的那个手环递给她，说：“留个纪念吧林晓，美国其实也不远啊。”

我不太懂得林晓的心，但又有点理解这个女孩子。

有的人就是其他人再好，都替代不了的，因为他与你初见时，已经在心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。

她望着这个手环，却哭得更加厉害：“这个手环上的血渍就是那天留下的，他把我护在身后，用自己的手臂去挡他们。你没有经历过那种有一个人为了救你，差点死去的时刻，所以你不懂得。如果经历过，你就知道你此生只想为他而活。嗯，他只是去美国，我高考结束也可以去啊，我跟定他了，他往哪里去，我也往哪里去……”

………

嗯，可以的林晓，流星无法回头，人却可以自由追逐。

我们来到世间，不就是为了追逐所爱么？

我望着天幕中流星的印记，想着那个在黄昏的寂静山谷中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丽女子，心里默默地说。

“11: 35分，星等：-3，织女座南，飞向东面，速度快，持续1秒。——记录员李理”

“11: 36分，星等：-2，猎户座西，飞向南面，速度快，有余迹，持续2秒。——记录员李理”

“11: 37分，星等：-2，狮子座北，飞向南面，速度快，持续1秒。——记录员李理”

……

那两颗流星的绿色尾迹尚未飘散，又有数十颗流星从天空中各个角落飞快掠过，于天幕中织成了一张稀疏的光的网络，原本晴朗的月，在这群星闪耀的光芒中都瞬间黯然，刹那的芳华仿佛是燃尽了一生的能量。

整个山谷的黑暗，都被这些闪光的利剑刺透，巨石、青松、竹林、清泉、还有我们所躺卧的这片开满百合花的草坡，都在这流星燃起的光芒中一同闪烁，瞬间明亮如白昼。

如果宇宙中有一双眼睛，此刻应该能看到在草坡上躺卧着的我们，罗门、我、何为、林晓，我们都没有说话，想着各自的心事。

而李理，却在前面不远处的观星台，一丝不苟地帮助朱老师做记录，他那专注得仿佛时间静止的侧影，就像初中他给我写物理题时的样子，就像他坐在我的右边考试时的样子，就像他踢球时的样子，跑步时的样子，读书时的样子……

愿筱雅和李理……

我并没有想好我的第三个愿望。

林晓和罗门在队伍中出现的时候，李理和我同样惊奇。

但罗门告诉我们何为那封信的缘由，他也就不再追问。

可是整个上山的过程他都没有再和我说话，也再没有露出我们俩刚出发时那样心照不宣的笑容。

直到山顶，何为冲我跑来的时候，他却安静地走开了。

整个傍晚，我与何为在林中话别，他一直在帮朱老师搬器材，画星图，准备观测的材料，默默地，冷静地，不苟言笑地。

我猜到他可能是误会了，可是却又无心辩解，我的心就像眼前的星海一样，纵横交错，剪不断理还乱，是离愁。

此情此景，李理啊李理，罗门都知道，你却不明白么？

|本章完|

四十章

我身睡卧，我心却醒

 “01: 31分，星等：-1，从狮子座北，飞向东面，速度中，有余迹，呈红色，持续5秒。——记录员李理”

“01: 31分，星等：-2，从猎户座西，飞向东面，速度快，有余迹，呈绿色，持续1秒。——记录员李理”

“01: 32分，星等：-3，从天平座南，飞向东面，速度中，有余迹，呈白色，持续4秒。——记录员李理”

“01: 33分，星等：-1，从狮子座东，飞向北面，速度快，有余迹，呈绿色，持续3秒。——记录员李理”

“01: 34分，星等：-2，从狮子座北，飞向东面，速度中，有余迹，呈青色，持续2秒。——记录员李理”

……

凌晨1：30的时候，流星暴如约而至，几乎每一秒钟都有光束从天空的不同角度射出，东面、西面、南面、北面，触目所及，穹苍如盖，星陨如雨——有尾迹悠长飘散如云的，有如剑光一闪而没的，有隐约闪烁须弥而逝的，有红色、青色、白色、绿色——仿佛是梵高关于星空的画卷，自然地在天幕中铺开，色彩回旋流转，笔触疯狂豪迈；又像是一曲由光影演奏的亨德尔的交响乐，提琴悠扬，长笛凄婉，铜管沉稳，鼓声高亢，波澜壮阔；又好似莎士比亚歌剧中的叙事长诗，沧海桑田，风云变幻，爱恨交织，令人物我两忘。

在这宇宙的奇观之间，我突然觉得自己的那些惺惺儿女情态是如此狭窄如此卑微，人世间的种种忧虑又是如此地微不足道，寄蜉蝣于天地，渺沧海之一粟，哀吾生之须臾，羡长江之无穷——世界之大，人生苦短，漫天星辰，筱雅又何苦执着于一人呢……

梦，明媚的清晨，绿色的草坪，白百合的花门。

林晓头戴绿色橄榄叶编成的花环，玲珑有致的身材包裹在白色的拖尾婚纱里，捧着一束红玫瑰，笑容甜美如仲夏夜的星星。

清风朗日，唱诗班和声美妙，是《盟约》：

我以永远的爱爱你　我以慈爱吸引你

聘你永远归我为妻　永以慈爱诚实待你

哦　我愿夺得主的心　用我注视的眼睛

我的心如禁闭的井　新陈佳果存留为你

我赐你肉心代替石心　把律法写在你心里

我用水将你洗洁净　你的罪恶我全忘记

因你鞭伤我得医治　你受刑罚　我得平安

你受咒诅　我得祝福　因你流血　我得生命

唱诗班的前面，那身着白色礼服，向外观看，皎洁如日头，威武如展开旌旗的男子——是何为。

而何为的两旁，是穿着银灰色西装，站立如同白玉石柱的李理和罗门。

白色的地毯穿过花门一直铺展到白桦林深处，两旁的花引是牵着白纱的白玫瑰，盛放的花朵一直延伸到男子们的中间。

白玫瑰的花瓣雨从两旁祝福的人群中倾洒下来，落在我们同样带着橄榄枝花冠的头上。

我穿着及膝白纱裙，手里握着一支毫无瑕疵的白百合，青绿的杆子鲜嫩到几乎要渗出水来，和身旁的陆得相视而笑，一起跟随着林晓向前缓缓走去，向我们的良人走去。

将我放在你的心上如印记

将我带在你手臂上如戳记

你的爱情坚贞　胜过死亡

众水不能熄灭　不能淹没

当我终于站到了李理的身侧，就悄悄凑到他的耳边：“何为今天好帅，你被比下去了，为什么不穿白色西装呢？”

李理莞尔，接过我手里的那支百合，将白色的花朵贴在我的脸前，微笑温柔如月亮，明亮如晨星：“所罗门极荣华的时候，他所穿戴的，尚不如这花一朵呢。”

……

可惜是个梦。

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，但当我再度清醒过来，天空已经复归平静，平静得仿佛是星辰的海洋，无风无浪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
我虽然已经完全清醒，却并没有起来。

因为我听到山谷中的微风，传来蟋蟀、蝉鸣，和前方罗门和李理的私语。

罗门：他们都睡了，老大。

李理：嗯。

罗门：吃醋了？

李理：有点难受。

罗门：你也会这样啊。难受就看看星星啊，看看就什么都好了。

李理：你不明白的。

罗门：话说你还记得我父母离婚，你劝我的那次么？

我那时候真的觉得特别没有意思，用功读书又怎么样，考好的大学又怎么样，娶了美丽的妻子又怎么样，事业有成又怎么样，孩子很优秀又怎么样，人生一样不会幸福，就像我爸，呵呵。

班头发现我所有的选择题都做错，找我谈了几次，讲了好多大道理，都没用，直到让我和你同桌。

你真有办法，一大男人竟然拉我去操场看星星。

那天晚上你说的话我一辈子都忘不了。

你就这样指着星空对我说，你看一下牛郎星，它距离我们约十六光年，再看一下织女星，距离我们约二十五光年。

所以我们现在看到的牛郎星，其实是十六年前的牛郎星，而我们看到的织女星，其实是二十五年前的织女星。

反过来说，如果在牛郎星上看我们，看到的是十六年前的我们，如果在织女星上看我们，看到的是二十五年前的我们。

把我们每个人比作一颗星星的话，这颗星所反射的光束，在宇宙当中，就像是我们每个人从生到死的电影。

上帝其实为我们每个人，无论君王乞丐，无论贫穷富足，无论美貌丑陋，无论顺境逆境，都存储了一部以人生为主题的电影，并且随着广袤的宇宙一起存到永恒。

所以日光之下，你当如何生活？方能不负此生！

醍醐灌顶，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人生可以活成一束光，有永恒价值的光。

李理：劝别人容易，轮到自己真的没有那么容易。而且这世界上很多的事情，成绩、财富、地位、名誉，通过努力都可以得到，可是唯独爱情，不是强求可以得来的，需要应许。

罗门：可是我觉得你冤枉筱雅了，她并不喜欢何为。

李理：是吗？我有时候觉得，她更适合何为。甚至是更适合你。英语课翻译诗的那次，我偶然回头看到她看你的眼神，就像她初中时看我一样。对于她来说，我可能就是诸多同桌中普通的一个，就像何为，就像你。

罗门：开什么玩笑。我都看得出来她整个人心里眼里都只有你。唉，早知道早上拿到那封信我就不给林晓，应该告诉你的。

李理：呵呵，没事。我当然知道你重色轻友。

罗门：老大，我卧底了这么久换你这句话，太不够意思了。

李理：不管怎么说谢谢你。谢谢你告诉我她在图书馆看万物简史，谢谢你帮我隐瞒观星营的事，不过今天，看到她跟着何为离开的时候。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有点着急了。我不应该走到上帝的前面，而应该继续等。我所有的好都应该留给我未来的妻子，但是我现在真的还不确定筱雅是不是，就不应该冒犯她……

一阵风吹过松林，盖住了李理的声音。

我的心随着他们的谈话起起伏伏，最后是冷到谷底——不确定？好吧，其实我也还不确定，李理。

此刻我躺卧在山峰间的青草地上，眼前满是皎洁如练的银河，牛郎和织女星闪耀在这天河两侧，盈盈一水间，脉脉不得语。

我望着这从数十光年之外穿越过来的灿烂星光，便回味起刚刚听到的那段：

把我们每个人比作一颗星星的话，这颗星所反射的光束，在宇宙当中，就像是我们每个人的电影。

上帝其实为我们每个人，无论君王乞丐，无论贫穷富足，无论美貌丑陋，无论顺境逆境，都存储了一部关于人生的电影，并且随着广袤的宇宙一起存到永恒。

所以日光之下，你当如何生活？方能不负此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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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：

小万工，基督徒，小县城学霸、清华建筑系学渣、地产公司建筑师、小理老师家的爱妻、两位小主的亲妈。从北京腾霾驾雾回到江城，拥抱更美好的未来！

公众号简介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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